苦练含笑半步癫

【异坤】吻

想等你先获得幸福

青杳:

绝不上升真人。都是瞎bb,别当真,Be预警。


 


艺人搬家总在凌晨,白日里行程排得太满,没时间留给伤春悲秋。王子异没在这间宿舍住过几天,还是收拾出三箱东西,连同第一次打开房门时的满怀炽热,现在也原封不动搬出房间。


司机在窗玻璃上磕烟,问现在走吗?王子异想了想,说我还有点东西没拿。他回身上楼,发现屋门敞开一条细缝,深呼吸后推门而进,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,看见月光和一道黑影。


“现在走吗?”对方问。


王子异点头。他想说话,但酸涩卡出喉咙。低声清嗓子,再开口又发现不必说,那些酸涩已然流淌出来,在房间里形成一条河流。


溯源而上,他看见他的蔡徐坤。


 


约莫一年前,出道那晚,王子异去给蔡徐坤搬家。他们收纳的风格迥然,蔡徐坤胡乱丢在纸箱里的物件,王子异都一一整理好。周锐跑回来换衣服的空当,搂着王子异脖子,说坤怎么这么好命啊,搬东西也有你帮他。


王子异在心里反驳,不是我帮他,是他帮我。


是他想陪伴,想亲密,想疯魔,而蔡徐坤听见了,才一如往常遂他的愿——有求必应是偶像的本职。在大厂的三个月里,他们总这样互相言传身教,蔡徐坤教王子异怎样做偶像,王子异教他怎样做素人。


“现在走吗?”


王子异还在给最后一只垃圾袋打结,蔡徐坤袖手窝在门边,用瓷瓷的鼻音问。他有点不舍,但更多是迫切,想要赶紧挥别故地,跳进未来广袤天空。他刚卸了妆,眼睛红肿,头发散落,整个人却在夜色中发着光,那种容光焕发就彰显着从今往后他与别人不再一样。


不温不火的成名最可怕,给你一点甜头,再把你吊在半空,上下不得时人就什么都想要。蔡徐坤过去尝够了这种滋味,而在这个银白色跳动的夜晚,他尝到了真正的甜头。


“现在走吗?”


王子异显得有点为难,他还想跟室友打个招呼。


“现在走吧。”他进来帮王子异提垃圾袋,弯腰时,月光在他银白的发旋里打转,看得王子异心软脚飘。


王子异说好。


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宿舍楼,躲开众人,驱车直入夜色茫茫处。半路王子异下车去拎了个纸盒回来,等到东西搬完尘埃落定,他才又举起那个纸盒,打开,露出一块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蛋糕。


巧克力牌上写着出道快乐。


不是生日,愿望又都实现了,没理由再点蜡烛。他们只是安静地分食蛋糕,只剩下盛着巧克力牌的那一小块儿。吃完宵夜,两人瘫倒床垫上,在淡淡的塑料气味里聊天。接踵而至的伤感狂喜耗尽了体力,他们没聊几句就歪过头,脸对脸地睡过去。还保持各坐一边的姿势,两人双脚一左一右地悬在床外,上半身却亲密如挚友,缱绻像爱人。


那一年里蔡徐坤搬过许多次家,老实说也根本不算搬家,他就那些东西,折腾来折腾去,跟主人一样各地巡回展览。他不像王子异那样根结扎实,总是飘来飘去像浮萍。他是这样的人,只有忙到不能喘息,才感觉自己是真的做了点儿什么。


临近八月时团体拍写真,正逢萤火虫活动期,团队载着一车大男孩儿进深山里拍摄。同车有个小导游,顶害羞,跟蔡徐坤说一句话就闹个红脸。其余队员都起哄说队长魅力无边啊,王子异却笑不出声,因为知道他的队长是真的魅力无边。


那个小导游在角落里小声问蔡徐坤可不可以加微信时,蔡徐坤眼光遥遥地扫过王子异。乱糟吵嚷的工作布置里,他孑然独立,衣服单薄,被山风吹出肌肉的棱角。向来如此,周遭都荤,只有他素,素得不像肉身凡胎,像天地初造时的一块干洁山石。


浸淫红尘的人可以走近他吗?可以触碰他,勾引他,亵渎他吗?


涌到嘴边的回答突然拐弯。蔡徐坤把手机还给女孩,说不可以。


 


封锁后的山野恢复了原始的阴森寂静,夜深了,世界沉下去,另一些东西就浮出水面,比如萤光,比如一声轻叹。他们沿山路一直走进谷底,萤火虫近水而居,溪边是拍摄胜地。山里台阶短小局促,蔡徐坤跳舞伤的脚踝还没好全,往下的步伐也磕磕绊绊。


“慢点走好吗?”王子异喊最前面的人说,“太黑了,不要踩空。”


蔡徐坤的脚步顿了一下,知道王子异在看自己,所以更低下头。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连直视王子异都需要先做心理准备。


下到一半,萤光就渐渐闪起来。仰头穿过繁茂枝叶看,好像上下两片夜空,人就泡在星河里。有人伸手去抓,被导游叫住了。


“抓住它会死得更快,萤火虫最受不得惊吓了。”助理说,“你就安安静静把手伸平,放到离它很近的地方,它就会停留在你手上。”


众人赶紧照做,结果第一个摸到萤虫的却是随便甩手的蔡徐坤,赶紧问他什么感觉?蔡徐坤想了一下该怎么措辞,但还是老老实实说,就虫子的感觉。


他们赶上队伍,走进很深的山谷里,听见潺潺水声。山谷像是门窗紧闭的暗巷,他们从谷底上望,漫山遍野都是萤光。山没有成见,也不包容,只要你平等地走向他,山就成立。


蔡徐坤终于直视向王子异,昏暗光线里,他眼底比萤火更亮。


黑暗里人脸轮廓像山峦,像礁石,像一切可望而不可即的事物。他们挨得太近了。近到这种程度,不亲吻都是错误。


王子异要用尽感觉,才能确认自己亲吻的那个人真的是蔡徐坤。他竭力小心,小心到最后的行为甚至构不成一个吻。他只是用嘴唇碰了碰蔡徐坤的嘴角,像海浪轻轻撞碎在山崖上。


夜黑风凉,但粘稠的暗流开始涌动,在黑暗里搅成一团。王子异的大脑里也早被搅成一团,但事已至此,还是要来个得体谢幕。


“如果你不讨厌,”他听见自己这样故作平静地说,“就先别拒绝。”


蔡徐坤沉默下去。他的沉默一直蔓延到拍摄结束后的回程。次日又有训练,所有人都抓紧时间歪在车座上补眠,他疲惫至极,却没困意。


同样难眠的还有身边的王子异。当练习生时,蔡徐坤总也缺眠,偶尔歪在冰凉镜面上睡着,王子异就给他垫上衣服。他不睡时,王子异也精神奕奕。他每抛出一个笑,王子异都拿双手接着,生怕落在地上摔碎了。好像他只要安安静静把手伸平,站在离王子异很近的地方,王子异就会停留在他手上。


这很美好,却不应该。人不是虫子,像王子异这样的人更不是。恒久的感情是恒星对恒星,而非蝉虫对月鸣,人永远无法在失衡的感情里得到自由。


蔡徐坤一贯清醒,只是乐于疲惫,习惯装睡。他知道出道那夜王子异曾半夜起身,知道王子异在剩下的蛋糕上点燃蜡烛,知道王子异双手合十坐在窗边,静静等待蜡烛成灰。


那时王子异可能许过一个愿。蔡徐坤知道,却不想知道,他不想睡到一半被拧醒,被逼着看清友情或爱。


这很正义,却不应该。人越把自己看清,就越容易把自己看轻。


但今夜他又被拧醒了。要命的是拧醒他的并非别的什么,而恰恰是他自己喷薄而出的感情。


“……你不可以喜欢上别人吗?”


不知出于什么目的,不知想得到怎样的答案,蔡徐坤问。


“可以的。”王子异老老实实回答,“但都不会有喜欢你这么喜欢了。”


 


他们谁都没再提这回事。艺人的时间都要一份掰作两份用,各地巡演,各方周旋,各自作乐,没理由平添烦恼互相为难。临近解散的那个月,王子异开始接连梦见自己牙齿掉落。他生活习惯良好,睡眠稳定,已很多年不做类似的梦。查了百科,说这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分离与新生活。


终于到组合解散这天,几个大男孩在告别舞台上抱头大哭,哭得好像不舍,又好像承蒙大赦。蔡徐坤早就经历过来,虽然有意共情,但心境已迁。他站在舞台边缘四处挥手,忽然看见脚边还有人举着两个名字并列的灯牌,一个蓝色,一个黄色。


他高举的手臂缓缓垂下,鼻翼翕动,茫然无措,好像做了一年半的准备,却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分别的意义。是幼年失去一颗牙齿时,把它扔到屋顶上的万分不舍,担忧还会不会长出新牙的心有戚戚。


对着那个灯牌的方向,蔡徐坤沉默地流泪。他背对着王子异,面向千盏灯海与万丈天空,哭得好像不舍,又好像承蒙大赦。


舞台结束本该彻夜狂欢,蔡徐坤却先去了趟医院。练习得太狠,脚踝膝盖都有老伤,积重难返。开了药回到火锅局上,不见王子异,问助理,助理说子异他家里有事,明天的飞机,今晚搬东西。他又拖着一只废腿回宿舍楼,打开屋门,里面已经搬空了。


他弯下腰,手掌摩挲膝盖,又站起身。引力一时都失效,他此刻全凭置气才站稳在地面上。月色落下三尺雪,将黑发染白,像回到十八个月前的某天,他对着镜子端详自己染到一半的发色,王子异就安静坐在镜中,四方镜子只框出他们两个人,一幅静画,没有开头或结尾。


而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。来者看见他垂着头,几欲融进月光里,就像水消失在水中。这样的蔡徐坤,别人没见过,他自己都未必见过,只出现在王子异眼里。


他问:“现在走吗?”


膝盖骨缝开始发疼,口腔里升起血气。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他与王子异对视都要咬紧牙关。


沉默无边无际,化成河流,他们衣角都沾上湿气。是他教给他有求必应是偶像本职,又是他教给他怎么在本职范围内做最大叛逆。王子异听懂了,学会了,知道许的愿实现不得了,也没再说什么。


他其实也想妥帖告别,但是怕自己说多说错。他眼睛徘徊在对方行动不便的关节处,认真到能透过皮肉看见骨头。其实他只是想问一句疼不疼——可是这个问题亲昵又无用,不论从哪个层面,都不容许他再问出声。


闷声不吭在墙角死命压筋的蔡徐坤疼不疼?


高烧不退扯着嗓子练vocal的蔡徐坤疼不疼?


无数海选落败,心不死又力不逮,为了母亲一句梦想横冲直撞半生,他疼不疼?


年少成名半路雪藏,春风得意还没来得及扬马蹄,满心美梦被腰斩。十五岁签下那个百万欠条时,他疼不疼?


拖着官司缺席热门综艺,坐在茶几上木着脸看电视里队友把一串笑梗抛来抛去,他疼不疼?


他想象将来王子异结婚,或许还要请他当伴郎,或许还要登上热搜榜。王家小子跟他叔侄相称,拿那双一模一样puppy eye看向他,他疼不疼?


他都疼。他身躯太长被子又太小,不是冷着手就是冷着脚,都是他的肉,他都想保护,可人生就是个不断割舍的过程。


蔡徐坤想得开,他不得不想开点。后悔是恶性循环,遗忘是良性麻药,他此刻狠狠心做下选择题,不过是仗着时间还长,要三四十年后才翻到正确答案。五十岁时如何顿足回顾,二十岁的他管不得。他只知道一腔孤勇不能分流,否则就岔了,就走火入魔。


王子异是远水,救不得他的近渴。


他说:“现在走吧。”


王子异说好。


夜色沉沉的航班上,王子异又梦见牙齿掉落。这次梦里不只他一个,还有蔡徐坤。他梦见他们穿着练习生时期的宽松衣服,一起把东西扔在积雪的屋顶上。牙齿化成独立的个体,他们却永远残缺。


太原起雾,飞机降至地面,舷窗里路灯闪烁,是雾溶溶里一颗鸭蛋黄。王子异站在2019年的土地上,倒退一年,前进一年,世界都会大不一样。可是昔者挽不回,来者不可追,人真正拥有的只有此时此刻。


 


2020跨年,他们未能同台。王子异想要知道蔡徐坤的近况,只需打开电视,看他妥善微笑化解机锋的样子。身体里越空,人越笑得没瑕疵。


“子异吗?”


机位对准挽回后台,在主持人的提问里王子异听到自己的名字,又听到蔡徐坤说——


“是最好的兄弟。”


他笑得像易碎瓷器。众目睽睽等他碎掉的那一刻,可是他不,他偏要自我坚固。其实偶像与演员有异曲同工之处,只是后者更容易从躯壳里脱身,前者不小心就要抱着躯壳同生共死。


蔡徐坤的意志坚定,他给自己定好了角色,就会心坚胆壮地扮演到底,直到自己信以为真。笃定着他们是“最好兄弟”,倘若自己哪天夜半拨出一个电话,对方不辞风雪也会从千里外赶回。


只不过他已经失去了拨出那个电话的理由。


镜头转回舞台,王子异关掉电视,去楼下参与家庭聚餐。席间又有人提起嫁娶大事,他一概回以沉默微笑。他大约要到四十岁后才敢结婚,然后才敢同台,敢接起那段电话。等到爱腻了,想通了,给蔡徐坤做过一次伴郎,他再放心安家。他迫切地希望蔡徐坤赶紧与好女孩结成连理,也好让自己相信,不过是因为这样俗气无奈的理由才使他爱而不得。


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。


 


退回2018年那个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夜晚,王子异点燃了一根蜡烛。他合手闭眼,悄无声息地许愿。黑暗房间里,黄色烛火在他们脸上跳动。


分针转过半圈,月沉蜡冷。世界彻底静止,王子异都已睡熟,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却慢慢睁开眼睛。他的眼睛又黑又凉,就像夏天的萤火森林。


在静灭的灰烬里,的确有什么真实地发亮过。要么是巧合,要么是神灵真的应验。总之在这一天的两点零一刻,没有谁比蔡徐坤更清醒。


他垂下头,月光流淌在他雪白发顶,再照出地面一双交叠黑影。


那是他们唯一的吻。


 


 


(完)


 
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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